副刊的風格——我所知道的副刊人和副刊事
作者:曾凡華 2020年08月03日 09:37 檢察日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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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一直覺得,副刊作為新聞紙的臉面,其風格直接影響到整張報紙的品位。副刊的風格即辦刊人之風格,正所謂“風格即人”。
在我印象里,《檢察日報》的副刊辦得是很有特色的,一如其辦刊人之風格——謹嚴而不失活潑,質樸卻蘊涵才情。
試舉例為證。
那年,中國報紙副刊研究會組織副刊同仁赴云南迪慶香格里拉采風,由我和主管其報紙及副刊的本才先生帶隊。當來自全國各地的百十位記者,鴉雀無聲地聽完藏族書記齊扎拉的即席發言后,我問本才“感覺如何?”他略一沉吟,回應道:“他把我引入了一種宗教般的秘境……”
我笑了,明白了他的所指。齊扎拉是以藏人特有的思維方式,來布局香格里拉的建設藍圖的,他把雪山草甸視為神圣,但思考問題的出發點卻是人而不是神。
“他是個有人文情懷的領導者,能讓人自覺不自覺地跟著他,朝著預定的目標前進。”本才發自內心地贊嘆著,打開一個小本本,在上面漫無邊際地游移。我知道他系檢察官出身,處事嚴正而較真,但也不乏赤子之心,不僅善詩,而且酷愛涂鴉藝術……
翌日,我們浩浩蕩蕩,懷著一種朝圣般的虔誠,向著梅里雪山進發。盡管山路崎嶇,把大家顛得死去活來,我卻發現臉色鐵青的本才,坐在大車的一個角落里,不動聲色地翻看一本英國人寫香格里拉的書——《消失了的地平線》。想必是書中關于“理想國”的描述,令他著迷。
記得已經很晚了,我們才頂著風雪抵達目的地。在目的地的一個小小旅館里,我倆本想倒頭入睡,卻因一個閩南記者講的故事而失眠。故事就發生在梅里小鎮。說的是在一次雪崩中失蹤的登山隊員未婚妻,萬里迢迢地來到這里,遍尋戀人而不得,便傾其所有,在梅里小鎮開了個小酒吧,酒吧的門窗正對著梅里雪山,小女子一邊經營,一邊守望,祈盼對面的皚皚白雪中,能有戀人的身影出現,日復一日、年復一年……
凄美的故事令人唏噓,本才也不例外。次日一大早,他便叫上我,去尋那個酒吧。
曲曲彎彎地繞了很多路,向導才指著不遠處高地上的一處建筑,說:“那就是!”
我停住步,欲行又止,生怕碰碎了內心的某種東西,這時我聽見向導低聲咕嚕了一句:“要去,還得繞路,女主人也許不在……”本才神色堅定,執意要去一探究竟……
在梅里雪山對面高高的臺地上,我與本才再度會合。迎著我詢問的目光,他冷冷地說:“這個故事是新聞與文學的結合,能為副刊添彩卻不能參加中國新聞獎的副刊評獎。”
對他的話,我很以為然,卻又深感遺憾。
我曾將報紙副刊上的文字統稱為“新聞文學”,新聞與文學“雜交”所產生的“優勢”顯而易見,它不僅具備新聞的要素,也具備文學的美育功能,在自媒體泛濫、網絡鋪天蓋地的當下,仍為紙質媒體的眾多讀者所青睞。我以為,這是時世的需求,也是一代一代副刊人苦心呵護、辛勤耕耘的結果。
副刊需要傳承,也需要創新。本才離開《檢察日報》后,其副刊的人脈、氣脈仍在,副刊上的文章也屢屢在新聞和文學界的各項評獎中獲獎,出了不少名人。三年前熱播的電視劇《人民的名義》也是其副刊人制作策劃的;據說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,一度就職于此,并為副刊寫過好些篇報告文學。我曾編發過他的《一夜風流》,乍一看題目,嚇了一跳,細看內容,才知是一篇反映部隊抗洪搶險、正能量滿滿的優秀之作。此文一如他《透明的紅蘿卜》,語言清新而華麗,有一種音樂的美。不久,王蒙先生也時不時給副刊寫稿,在我主編的副刊一組一組地發詩,短小精致、耐人尋味。
正是在這些文學大家的熱心參與下,各報的副刊才欣欣向榮,形成獨自的風格,以至于當年有一家大報改版、要停辦幾個文史哲方面的副刊時,毛澤東主席得知消息,親自出面加以挽留。此事在報界一度傳為佳話。
曾凡華:1969年開始發表作品,1985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。歷任《解放軍報》文化部主任、長征出版社總編輯、線裝書局總編輯、中國詩歌學會副會長、中國報紙副刊研究會會長、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常務理事,現為中國報紙副刊研究會名譽會長、艾青文學院院長,享受國務院政府津貼。著有詩集《洞庭軍號》《遼遠的地平線》《士兵的維納斯》,散文集《月蝕》,長篇報告文學《最后一戰》《犧盟·犧盟》《藍色三環》,長篇小說《碧血黃花》等,曾獲全國1990年-1991年優秀報告文學獎、第三屆中國人民解放軍文藝獎、第十七屆中國電視金鷹獎、中宣部“五個一”工程獎、第二十一屆中國電視金鷹獎、中國抗日戰爭勝利60周年勝利之歌征文特等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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